微信时代的来临使许多诗人和诗评家看到了希望,以为颓靡的诗歌的救星来了。严辉文在《微信,摇醒了诗歌》一文中说:“有迹象表明,微信时代的到来,这个具备摇一摇功能的移动互联网平台,似乎悄然摇醒了昏睡多年的诗歌。”“微信似乎让诗人们、诗歌爱好者们看到了新的曙光。”而共识网在转载严辉文的文章时直接将标题改为《微信是现代诗歌的救星》。余秀华的走红似乎验证了微信复诗歌的无穷力量。
其实微信只是这个时代快速、便捷、自由的新平台、新媒介、新载体,它不独属于诗人,更属于每个玩微信的人。微信将人们带入自媒体时代,每个人都可以利用它描述自己或真或假的生活;显示自己或善或恶的品格;展示自己或美或丑的形象;表达自己或深或浅的见识;表现自己或平或奇的才艺;表露自己或雅或俗的兴趣。驴友们可以晾自己的美景;吃货们可以晒自己的美食;爱穿的可以显摆自己的靓装;爱美的可以任意摆出自己的pose。文学艺术的各个门类都可以使用微信表现各自的艺术门类特点。微信与诗歌的繁荣似乎没有必然的联系。
《诗经》时代,传媒极不发达,信息传播渠道很少,后又经历秦始皇焚书坑儒,但“关关雎鸠”的鸣唱之声依然流传至今。唐宋时期深山驿站客舍墙壁上的好诗,酒肆茶楼妙词不胫而走,流传千百年,感动无数人。盛唐雅宋时中国诗词辉煌的峰巅并不是媒介造就的。而写诗最多的乾隆皇帝,掌握着整个国家机器,可以借助任何媒介传播自己的诗。可以用民脂民膏印刷御制诗集;可以在价值连城的传世名画上题款赋诗、可以在任何名胜涂鸦题刻写诗、可以将烂诗烧制在瓷器上;还有满朝文武大臣捧屁传抄。但乾隆所写的四万多首诗后人能记住几首呢?中国进入现代社会后出现了现代白话诗歌,与此同时也有了报纸、电台、电视和出版社等现代传播手段,但现代白话诗歌并没有因为有了现代传播手段而超越古代诗歌。真正能流传千古、吟唱千年的现代新诗有几首呢?
微信的出现的确给诗歌的繁荣带来了机遇。微信可以让诗人们所有的诗作随时随地发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中,及时与读者见面,并得到朋友的好评和点赞。当然这个读者群是有限的。微信也给各个诗歌流派和各种诗歌理论家创造了各抒己见、随意发表各种奇谈怪论的平台和渠道,每个流派都能在微信平台上树起自己的大旗,宣传自己的诗学主张。微信给从未发表过诗歌的诗人提供了发表自己诗作的机会与平台,展示自己在诗歌创作上的才华。微信可以重新激发许多诗人的创作热情,也使许多远离诗歌的人重新关注诗歌。但是微信上的信息存在时间十分短暂,你在朋友圈中发的任何一条信息可能很快被其他海量信息所淹没。也许你的诗歌也许很快就被美女、美景、美食的图片和搞笑的段子覆盖。即使为你点赞的朋友也未必真正读了你的诗歌。微信平台发表诗歌的自由性和随意性也降低了诗歌的准入门槛,使诗坛鱼龙混杂、精芜并生、泥沙俱下。一些名为诗歌的文字不一定是诗歌,更不一定是好诗。
诗歌是文学皇冠上的明珠,是文学中最讲求语言艺术的体裁。诗人应该是有思想、有文化、有教养的社会精英。诗人也应该是一个时代中思想最敏锐、最活跃、最独到、最深邃、最超前的群体。诗人应该是对生活和社会把握最准确的人。诗人可能物质贫穷,但诗人精神一定不能贫乏。诗人是艺术家,是语言艺术家,不是随便说脏话、随地吐口水的市井瘪三,也不要随便说自己是草根、屁民。诗歌不是语言的一般产品,而是语言的艺术品,并且是语言艺术中的精品。诗歌的内容最讲求生活性、鲜活性、曲折性、跳跃性、意境化。诗应该拒绝平庸与低俗。诗的语言应该有音乐感、节奏感、跳跃性、修饰性。别给我说什么口语诗,更别说口水诗。如果口语也算诗,那十三亿中国人都是诗人了。如果口水也入诗,那骂街的泼妇是最牛的诗人了。
而微信这一平台,不论是高雅还是低俗,不论是精品还是垃圾,都可以放上去。随便敲敲键盘写几句狗屁不通的文字用回车键分行都敢说是诗,都可以堂而皇之滴发到朋友圈中,一些照顾面子的朋友还要点赞,一些飘飘然的人真以为自己俨然诗人了,并不因为有人给你点赞了你就是诗人了。其实杰作发表在哪儿都是杰作,垃圾发表在哪儿都是垃圾。微信既给诗歌的带来了繁荣的机遇,也给诗歌的发展带来了严峻的挑战。人们每天接触海量资讯和信息,阅读便捷的同时选择性越来越强,阅读的层次越来越高,读者的眼光也越来越挑剔,对诗歌品质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对诗歌的挑战也越来越尖锐。那些不咸不淡、没油没盐的文字,那些无聊的、平庸的、媚俗的、丑陋的所谓诗歌,肯定最先被微信汹涌澎拜的资讯浪潮所淹没。微信并不是拯救颓废的现代诗歌灵丹妙药。它再强大,也只是承载诗歌的一种媒介与平台,代替不了诗歌自身的发展。诗歌若繁荣,还须靠诗人们自己努力。诗若不自强,谁也救不了。
(作者:汉中职业技术学院教授、汉中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