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都在喝牛奶，

但你却害怕奶牛。

一

赞美花朵的人正在迅速衰老

既不悲壮也不高尚。被生活痛击的人开始痛击生活

世界就是一片这样半推半就的水声

如果你习惯了，就不用停下来倾听水的意外

二

痛苦仅仅持续了两秒钟，你就如获至宝地

把它埋进了文字的荒冢。小手小脚的，穿着宽大的寿衣

你的幸福也是这样，尚未深入就纷纷夭折

也许，我们，都是习惯于埋葬而不是挖掘本身

三

没有回声的生活并不意味着

声音开始有去无回，而是生活开始有去无回

我爱上一个像女人一样的石头

我的血肉之躯就毫无意义，在平原上游荡

四

我每天早上必须像墙上的钟一样醒来

不是因为睡不着，也不是因为饥饿

所以我认为我被欺压了，被剥削了

我的革命手段很温柔——翻个身继续睡觉

五

你用一天的时间看完那些屈指可数的诗

再用一天的时间进行细致地访谈、整理

解读一个三流的诗人，两天足以

否则你得用一生的时间去让这个男人学会爱情

六

这个世界上最畅销的东西是本能

酒店，婚礼，珠宝，凶杀，色情服务

都是本能之树上或红或绿的苹果

我们都是树上的猴子，容不得自己挑挑拣拣

七

你每天都在生活，但你却害怕生活

你每天都在死亡一点，却害怕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

你不知道你的敌人在哪儿，就把自己当做自己的敌人

今天早上卖牛奶的人没来，奶牛只好自己来卖牛奶

八

每一粒沉沦的种子都将身陷泥土

不可自拔。我在人群中堕落，就像是新的生活开始了

也许明天我们会开花结果，也许今夜就被黑暗的虫子吞噬

但这不妨碍我们此时在泥土中致命地呼吸，并互相致意

九

如果你知道自己明天要干什么

你的生活就毫无意义。你不是别人的昨天

别人，却是比你的生活更加细腻的方向

你不要记住我今天笑容，我今天的笑容是昨天的风

十

这是我的不幸，下完雨我就要去采蘑菇

风吹着我的旧衣裳，风吹着我的旧衣裳

年轻的人啊，为什么这么匆忙呢，蘑菇们正在过节

等它们喝醉了吧，醉了的蘑菇看不到你的旧衣裳

十一

你在天边堆起高高的云朵，然后说，回不去了。

我看了看你无限的身后，不知道你要回到哪里

你说我们都是身世复杂的孩子，怀揣着旷世的哭声

我张大嘴巴，发现自己此时饥饿无比，辛酸无比

十二

我只见过一次狐狸，在灌木丛中用细碎的步伐奔跑

此后的二十年里它都是以这种姿势存在

我是个狠心的人，从未让它停下来休息一下

因为我不知道一个狐狸应该怎样休息，就像我不知道生活应该怎样呼吸

十三

我们都是无辜的人，生活是最大的罪孽

如果有一个足够大的监狱，我一定把生活全部扔进去

锁好牢门，然后把钥匙溶化，铸成另一把钥匙

试着把别人锁起来的生活都释放出来，让我的生活羞愧而死

十四

我把自己的影子照在墙上，然后跳进影子里

这样生活就找不到我了

你也试试吧，我们在墙里游走，在墙里恋爱

让生活自己去面对这个纷扰的尘世

十五

飞在空中的鸟儿想起自己忘记带家门钥匙了

它只好继续在空中飞着，伤心的飞着

陌生的枝头在假想中凶险无比，翅膀的声音像一串串祷告

恐惧这枚明亮的钉子，把糊涂的鸟儿钉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