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市龙岗学校高一（2）班：马雨涵

瑟瑟秋风托遗响（高中组一等奖）

一枚斜日无力地挂在远方的山头，阳光开始从那残破的农舍遁形。无边的草色在暮色中变得扑朔迷离，那一层淡淡的薄雾，是那个曼妙女子半透明的轻纱，在远处朦朦胧胧，好似一个永远不醒的梦。我本无意打破这寂静之地的安详，但奈何脚下的羊肠小道因为秋雨的光临而变得泥泞不堪。我脚踩着昼与夜的分界线匆匆前行，全然不顾脚下的泥泞。朵朵泥花飞溅在我的裤腿上，与那黑暗里忽而迸发的万缕流光异彩相互映衬，倒不失几分美感。
但这些都不是我要找寻的。
我停在一片浓郁的绿色海洋前，那蔚然而深秀的古老密林竟传出几声不和此景的叽叽喳喳的喧闹。我径直走入这古老的密林，找寻那隐隐约约的大自然的软语。
我听见那潺潺溪水如少女般轻快的歌唱，还有她脖间的银铃在欢快的碰撞，孩童般的小青石悄悄揪住她的衣摆时的窃笑。我看见已有些泛黄的青苔奶奶轻抚白兔的面颊，鸟儿紧紧依偎着树梢，松鼠一家相拥在温暖的小窝，不知名的藤蔓在萧瑟秋风中扭摆着天真无邪的身姿……
可这不是我要找寻的。
几只野兔惊慌的从草丛中窜出，一支浩浩荡荡的蚂蚁大军庄严肃穆地从满地金黄的落叶中穿过，发出小小的声响，我又仿佛听到了几声低低的啜泣，哀婉而凄凉。我心中隐隐作痛，循着蚂蚁大军行进的反方向寻觅。
终点在我眼前了，满目再无葱茂树叶。大片干裂的土地俯躺着无力呻吟，那个个巨大的深洞像是刺目的巨大疮疤，而它们本身的主人——粗壮的树根却不知去往何处，萧瑟的秋风卷起阵阵黄沙，沙粒无情地钻进我的眼睛……那片记忆中的世外桃源如今奄奄一息。
“你也是人类？”泥土里忽然响起一声无力的哀叹。我努力让自己振静下来，环顾四周。漫天风沙中，只剩下一棵伤痕累累的古树顽强耸立，它的腰间残留着电锯的齿痕，脚下枯黄的小草仍在与天命顽强地相搏。
“原来你只是个孩子，你手里没有电锯。”老树的声音里暗藏几分庆幸，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无力，“孩子，走过来些好吗？让老夫看看你。”
我听话地来到它面前，久久凝视着狰狞的伤痕。一圈圈细密的年轮裸露在漫天风沙之中，仿佛在向我诉说从前的故事。
“许多年前，这里是一个幽深的山谷，有清风，有明月，有鸟啼，但是没有人类。”老树缓缓地诉说着它的过去。
“我依稀记得那个月明风清的夜晚，一个俊俏青年手摇折扇高声地吟诵，我沉醉在这陌生但美好的语言中。”老树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慈祥，“‘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这是怎样的意境啊？‘山高月小，水落石出。’这不正是我熟悉多年的寂静月夜吗？‘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是在描绘灿烂的早春吗？是谁让朴实无华的语言变得富有生机，是人类啊！”
“从那一夜起，我深深地爱上了人类。我爱他们的语言文字，以及那悠扬的琴瑟和鸣。所以，当那个伴着摇滚乐手舞足蹈的小伙手拿电锯向我靠近时，我还竭力用枝叶为他遮挡火辣辣的太阳……谁想到……唉……”老树的枝干忽然歪斜了一下，一窝松鼠从树洞里跳出，向远方逃去，但不时向老树投来同情的目光，无声地向那世代生活的“桃花源”告别。
“好了，好孩子，谢谢你听我这个垂死的老树唠叨。你快走吧，他们要来把我拉入工厂了。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这声最后的告别透出无限的凄凉。
我慢慢起身，走出那宽大的荫蔽，风沙又再次无情刺痛我的双眼。
“……托遗响于悲风。”萧瑟的秋风托起老树的绝唱：“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
我听见那深沉而哀惋的声音渐渐地沉落下去，慢慢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