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食
池凌云
那天,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
拿着病人的X光片看日食
残缺的太阳把坏骨头
缀连在一起
丝丝火苗
从缝隙中蜂拥而过
这末日的风格
终于得到
空洞
冰凉的
一吻。
◎X光片的生命警示——简评《日食》
点评:袁勇
灵感往往是不经意发生的。灵感就好比X光片,突然让你看见自己的身心鼓涨着诗意。池凌云的灵感就来自那张X光片。“那天,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拿着病人的X光片看日食”,日食发生的真巧:我偶然一次躺在病床上天空中就发生了日食。诗所发生的环境由“日食——X光片——病床上的我”三点连线构成,居然织就了一幅具有黑色幽默的奇幻背景。在巨大的黑暗阴影掠过天空之际,医生和护士向发生日食的目标举起了X光片,这时的医生和护士只是出于好奇而看日食,他们肯定忘了床上的病人和X光片上的坏骨头,只有床上的病人看见了另一种稀罕的景象:“残缺的太阳把坏骨头/缀连在一起/丝丝火苗/从缝隙中蜂拥而过”,随着日食的一步步发生,病人异常清晰地看见了骨头坏死的全过程,从那些坏骨头中丝丝穿过的火苗终将暗淡,最终熄灭,X光片上的坏骨头很快就会返回病人真实的身体。医生和护士因为日食而惊奇,而病人却因为骨食而惊骇。这一刻,诗人突然悲绝地喊出:“这末日的风格/终于得到/空洞/冰凉的/一吻”,在日食和骨食的诡秘挤压中,一首诗就这样掳人魂魄地诞生了。
对池凌云来说,早在灵感发生之前诗就发生了,只不过与这张X光片一遭遇,才完成了这首诗。诗人天造,诗人一生不会为诗而写诗,只是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环境将诗完成。大地的元素为金木水火土,大地之外人类肉眼所能见的也就是日月星辰。日食的发生,本为天体秩序的正常现象,但在诗人这里,日食就成了诗歌中价值表达的隐喻性载体。现在的大多数诗人,力争做到的是在其诗歌中超越大地和天象的界限,驰骋时空,任意来往,探寻真知。但在这首《日食》中,池凌云并没有随众人惊异于天象,让思绪飞掠环宇,只把头颅依偎在床头,凝视那张小小的X光片,从那些坏骨头的缝隙间慢慢熄灭的丝丝火苗中感知到:“这末日的风格/终于得到/空洞/冰凉的/一吻”。这一吻之力,是日食发生时巨大的黑暗对大地生命肌骨的价值消解,是池凌云从一个点上(X光片)洞悉宇宙玄机之后对此点的回抽突破,这种向内的突破比向外突破更具有意志上的摧毁性和催生力,同样的手法在艾略特的《空心人》中被精彩地演绎过:“世界就这样告终/不是嘭的一响/而是嘘的一声”,人类的天性是具有永恒的求生意识,在世界面临“嘘的一声”或“空洞、冰凉的一吻”到来之际,难道我们还能眼睁睁地跳入毁灭之渊么?我们必须努力地去弥补如大解《日食以后》所说的“内心的缺失”并勇敢地去点燃池凌云警示我们死亡之吻的再生之火焰。
在对死亡和苦难的凝视中缔造照亮我们内心的红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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