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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共鸣(葵之怒放诗歌节第46场唐欣诗歌研讨会发言)
作者:YUANLIUW 时间:2014-11-24 14:19:24 点击:0

柔软的共鸣

——兼谈唐欣诗歌的童年记忆

 

图雅

 

      诗就是相遇,与人相遇,与世界相遇,与疾病相遇……近些年的《葵》,先后推出了“唐欣历年诗抄”、“唐欣承认历尽沧桑”、“飞行记”以及《北京组诗》上半部,我感觉这也是一位诗人与一部诗刊的相遇,也是诗缘。

      这段话是著名诗人侯马在“《北京组诗》:口语诗新传”访谈里对著名诗人唐欣时说的。以此开篇即是我对它深有同感。确实是因为诗歌,我和这么多著名诗人相遇,打开了我诗歌创作的天地,激发了我埋藏于心的创作理想。因为诗歌,我在诗歌网站和博客遇见了徐江,之后进入了葵文学论坛,知道了侯马、唐欣等中国当代一线著名诗人。

      唐欣很少出现在论坛,于我而言相对陌生,以至于我误以为他不够知名。在这追逐名利的世俗年代,一个人的不积极不主动会有意无意造成个体的遮蔽。是徐江多次在我面前提及唐欣的诗歌有多好,并且拿出诗人李伟的作品与之相比,这才引起了我的关注,才看到唐欣和李伟在性格和诗写风格、理念、趣味上确实非常相近。李伟的诗歌,幽默、风趣、机智、轻松、有画面感,同时也有卓尔不凡的思想火花,常常使人在亲切的语言外表下体会到万物和人的本质关系,以及个体存在的奥义。我问过李伟是不是喜欢过埃里希·傅立特的诗,回答是肯定的。李伟是一个画家,一个教育工作者,和我同龄,也是同事,有差不多的时代背景和文化环境,所以他的诗我很容易接受并且喜欢。在徐江的引荐下,唐欣的名字与李伟的名字就这样捆绑在一起,像芯片植入我的诗歌脑海。这就是缘。

      开始读唐欣发表于《葵》刊的“北京组诗”,知道他不是北京土著居民,2006年春天到北京,成为北京某校教师。他的《北京组诗》写得非常好,已经得到公认,我无需赘言。有个有趣的现象——越是外地人越是能够发现“本地”,也许“外省”的感觉本身就是文学的。

      唐欣自然不是新人,我无意间发现《诗潮》2006.7-8月号上有他的一组诗《在兰州》和一篇散文《且说牛肉面》,附有简介:唐欣,1962年生于陕西,1984年开始写诗,1999年出版第一部诗集《在雨中奔跑》(青海人民出版社)。发表诗歌若干,入选《中国新诗年鉴》、《中国诗年选》、《现代诗经》等选本。现居北京,在一所学校教书。

      简短的介绍,什么都有了。无论是诗、文,还是简介,语言都干练,呈现出一个口语诗人成熟的心性,老辣的笔锋。诗龄已届30,不骄不躁,证明他隐藏的很深,诗作常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功夫。而唐欣自己总是说自己笨,“稀里糊涂的”,这本来就是一种谦虚的说辞,但未尝不是一种境界。他说:“我一直有个迷信,就是想得清楚反而就写不好,想得明白甚至就不会写了,所以我宁愿混沌一些,偏打无准备之仗,打无把握之仗。只要有个大致的目标就行,让作品在写作中清晰起来,让想法在作品里呈现出来,走到哪儿算哪儿。”我相信也是真话,正如沈奇所言“唐欣为诗,一言而蔽之:笔随心曲,本真呈现,从容老到”。

      唐欣的诗龄与李伟应该大致相同,李伟是最早的天津七月诗社成员,七月诗社到今年7月是29周年。都是60年代生人,李伟相对写得更多,属于高产,虽然也不活跃于网络,他的诗和生活保持距离,诗歌更多的是呈现想象的事实,幻觉成分颇多,也许是他有意回避真实的生存状态,比如,生于60年代的人基本上都过过苦日子,可是李伟有意回避了这个陈旧苦涩的过去,给人感觉他像个天真的国王,轻松,愉悦。这种情形在唐欣那里略显不同,过去的很多事不少被记录,几乎全部真实,尽管他在《遥想未来的诗人研究》一诗中表明“像老练的间谍 所有变成/文字的 那些事迹多半经过//虚构和变形 隐蔽的记号/只有他本人 可以辨认……”,但读者很难看不出虚构的痕迹,说明他的功夫很深。诗风散淡,经常带有揶揄、嘲讽和自嘲的语调,使其诗暗藏锋芒,过目难忘。

      唐欣的诗歌产量貌似不高,但是成色一直稳定,保持质优就是一种态度和坚守。唐欣的诗看上去变化不大,就像一个保护区,一块湿地,他不想开发它,让它在日月风雨下保持原生态,正常的繁衍生息。随着对生活的渐进深入,我们越来越体会出唐欣的小宇宙,它空间很大,他在说不清道不明的世相中,投注了相当多的个人情感和复杂心态,既有哲学家的全能俯瞰,也有文学家的人性洞察。如果把李伟比作表演者,那么唐欣就是一个观看表演的人。两个低调的人构成一个互补式的气场作用于我,让我联想起让·华尔(Jean Wahl)对海德格尔的评价:海德格尔把握存在的方式与黑格尔迥然不同。因为对海氏来说,没有什么进步,也没有什么后退,不可能有理念的演变,有的只是存在观念在古代、在中世纪、在笛卡尔那儿和现代的相继出现,而这只是存在显现中的某种统一性、谈不上黑格尔式的进步。就此而言,海德格尔克服了黑格尔主义。

      唐欣自然是克服当代中国诗坛各种主义的人,是一个“完全没有野心的作家”写着“真正好的、没有发表的诗歌”(海明威《流动的圣节》)。

      我与唐欣并没有多少现实中的交流,所以不敢说对他的认识有多正确,与李伟相同,唐欣,也是在学校工作,貌似喜欢把副业当主业的“不求上进”的人,但他让我觉得亲和友好,这可能是我一厢情愿的攀缘,也仅是诗缘,结下诗缘似乎并不影响别人什么,也无可厚非。苏联共产党党员、著名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说:威廉和罗曼诺夫是血统上的亲戚,斯大林和希特勒是精神上的亲戚。我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地把这些徐江、李伟、唐欣等大诗人当作精神上的亲戚呢?

 

 

      咱们这些60后“老家伙”,历史情结挥之不去,它已经是经历、感情,甚至思维方式的一部分了,但这个历史,主要还是个人史和心灵史。

      唐欣说的这段话,我很认同,或者叫引起了我的共鸣。李伟、徐江、侯马和我,都是60后,时代烙下的烙印成为挥之不去的情结和认知符号,我们每个人都是历史的一粒微尘,也是一枚缩微的图像,在我们的诗歌中都有过类似的童年记忆,它或许能解释我们为什么能发生“蝴蝶效应”,抵达默契和共鸣。

      最近读唐欣的诗主要是纸本的《晚点的列车》和电子版《唐欣历年诗抄》(康蚂用QQ发给我阅读的研讨会材料),我发现这两部诗集有同名诗作《童年》,前者有被入选于《新世纪诗典》第一季的《童年》,写于2007年,后者是写于19876月。这种情况经常有,相同的名字不只是“无题”。为什么唐欣不能换个诗名呢?写童年完全可以不用“童年”作题,李伟有《看到童年》,徐江有《好妈妈,老妈妈》,难道非要和高尔基撞题不可?从唐欣的诗作中,我了解到他从小就爱好读书,是一个标准书迷,可能将那个时代能看到的文学类图书(包括连环画小人书)都看了(那时文学书籍很少)。高尔基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是当时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必读的图画书,也是唐欣小时候非常喜欢的外国作品(见《童年片段》)。可见我们童年时代受到的教育是怎样的教育。也许这就是唐欣的以不变应万变的个性使然,有股子执拗劲儿,别人不想重复名作,要另辟蹊径,而他没有。也许他是为了呼应那个苏联老头高尔基,让世界人民看看一个1960年代的中国人的童年。

      唐欣写童年的诗不少(如果按照14岁以下统称童年的标准),有《童年片段》、《少年时代》、《童年》(2007)、《睡觉的少年》、《雨天和蛇》、《支农的暑假》、《龙年记事》、《童年》(1987)、《小脚丫》等。这些诗篇读来亲切,完全像是看到自己的过去。

      《童年片段》这首诗精选了几个我们那个时代的“快乐”:种向日葵、养蓖麻,收集毛主席像章,买连环画,看高尔基的童年,《欧阳海之歌》,看墙上贴的旧报纸,支农,练习躲防空洞,“作为一个红小兵  我已学会用俄语说/缴枪不杀”,所举这些事例,涉及到的名词,恐怕8090后已经非常陌生,可是这就是一代人的童年,一代人的“快乐”,看上去也并不枯燥,除了思想幼稚一些,身体还是不错的,没有多少作业,可以疯玩。我们从小就被灌输了很多意识形态的东西,向日葵,毛主席,俄语,今天看来多么具有时代性象征性地符号,说明中国的、世界的、政治的概念就这么固化在我们的日常中。

      《少年时代》,由题目决定,这一定不是一件事能构成的一首诗,本诗的少年穿海魂衫,这是一个时代的服饰特点;看的是阿尔巴尼亚的电影,反映第三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我们被灌输成战争意识很强的孩子,与帝国主义势不两立,只和第三世界国家团结,所以好朋友西哈努克亲王经常在出现电影片头里;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在梦里竟然梦见爸爸是特务,这让他吃惊不小,甚至起疑心,特务也是那个时代“专有名词”,那个时代不强调学习,可能受家庭的影响小唐欣约略开始将自己的视野扩展开来,延伸到地球上的其它地方。一个可爱的少年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睡觉的少年》,少年时代也是梦想时代,本诗写睡觉的少年依然带有那个时代的特征,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猪八戒,武侠小说里的英雄形象,会给少年带来很多乐趣,同时向往外面的世界,一个跳动不安的心带着少年驰骋在梦中,而这些大概都是图书给他带来的梦想和喜悦,现实中他做着大家几乎每天都玩的游戏捉迷藏,没找到差点睡着。这种飞起来又落下的诗写多么真实而有趣味。

      读了这三首诗,我不由得会想起李伟的《看到童年》:透过/裁有花边的黑白照片/我又看到了童年/穿蓝色的棉布衣裤/白球鞋/在阳光下眯着眼//孤独像白墙上的阴影/快乐像柏油路上的阳光/跳房子的方格/是女生的游戏/手里的弹弓/击打着空旷的城//父母忙着革命/没有人检查作业/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在楼群里疯跑/朝思暮想/能得到一把火药枪//穿过一面面红旗/踢飞一枚瓶盖/高音嗽叭反复播报着/来自北京的通告/回家开门时/肩上的泳裤已干//把衣袋里的玻璃球藏好/翻开枕头/找到那本小人书/在一场一边倒的战斗中/画页里的英雄/举起了大拳头//因为逃学/又被罚站在教室门外/教室中语录声整齐/走廊里空空荡荡/烈日统治着操场/篮球架的影子慢慢变长//窗外的太阳落下/画面变得模糊/记忆的深处/那个背军绿书包的少年/是否也把手搭在额头上/正向这里眺望/

      李伟的这首和唐欣的童年诗歌无论在内容上还是表现得手法上都非常近似,不是一代人,不是有一个近似的性格和审美趣味,怎么可能写得这么相像?下面继续读唐欣的童年叙事诗。

      《雨天和蛇》,这首诗有四个小结,关于雨天的是第一节,关于蛇的是最后一节,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见过世面”一语引起我多大的好奇,医学书上可怕的照片,杀鸡的场面、小说里的秘密,直到看见一条蛇,这些惊吓对于一个八九岁孩子来说确实是有震撼力的,似乎暗示着小小少年初略感到生命的世界存在着很多暴力血腥和防不胜防的险境,包括对性的恐惧。这首诗已经超越时代特征,变为恒久的人类成长史中的内心防御机制的建立。

      《支农的暑假》,“支农”一次现在基本消失,可是我们60后无人不知,从小学到中学无论农村还是城市的学生都下过乡干过农活,干得活都比较简单,但也有受伤的,比如割稻割麦会割到手指。尽管如此,孩子们依然喜欢,自由,撒野,永远是孩子的需要。

      《龙年纪事》,应该是指1976年。这一年中国有三位领导人相继去世,中国向何处去成为有识之士和普通老百姓忧心的事。这年中国太祖说“你办事,我放心”,太后被捕,领导人发生更替,让老百姓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但政治一向如此,人们在诧异中领受现实。少年不关心这些,看报只看中缝,一个人拍篮球。本诗写得幽默、含蓄,涂抹着灰色的空寂的冷调子。可见成长是客观的,也是被客观的主观反应,世界的真相逐步侵入每个人生命的历程。这一年唐欣14岁,是一个即将告别童年的少年。

      《小脚丫》这首写得很可爱,是很独特的一首,像一首儿童诗,有童话歌谣的风格,写他捉蝴蝶,吃没熟的杏儿,找小伙伴,哭鼻子,小脚丫的笑,尽管写尝到杏儿的酸涩和杏仁的苦,没有小伙伴的孤独,但整体感觉是甜,是留恋,很难想象是唐欣写的。尤其到了第四节“因为是个诗人嘛/当然就爱哭鼻子/哭完也就过去了”让人看了忍俊不禁,仿佛在逗弄一个小孩。这种将童年的自己被现在的自己看见,如同两个年龄差距较大的人在一起的交流,艺术地再现了一个人对内心小孩我的召唤与抚慰。这是2014年的作品,不知道是不是唐欣的一次常识性写作,还是他如今有一种圆融的心态和真正意义上的返璞归真、童心未眠的佳期到来。

 

 

      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是终生的。有个科学家(名字不记得)说,人的一生在幼儿园时期就已经被决定了。这话可能说得绝对了一些,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现代心理学研究,在0-6岁期间,一个人所感受的一切都会沉积于内心,成为潜意识,参与今后的心理和行为活动。

      下面我们看唐欣写于1987年的《童年》:我们正排队通过广场/小朋友们,手拉着手/就在这时,我的裤子松了/我怎么也系不上/左边的小女孩,尖着嗓门/冲我发火,而右边的男孩/索性丢开我,我满头大汗/没人来救我/我甚至哭不出声/我站在那儿,光着脑袋/太阳照着,当时我六岁/以后我再也没能/摆脱这种/绝望的心情

      这首诗让我们看到一个小朋友遇到突发事件时表现出的无奈感和绝望心情,这种心情成年后也没能摆脱,即是早期的内心伤害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无法修复。每个人在幼稚年代都会遭遇无助,使幼小的心灵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尴尬。本诗它不仅写了普泛的心理经验,而且让我回想起上个世纪60年代特殊的环境,“广场”对于6岁儿童来说是大而旷的空间,是被观看、毫无遮挡的公共场所。本来走在这里是有自豪感的,没想到出了不该出的事,本来是有能力系上裤子,由于紧张怎么都系不上,这种紧张状态如同梦境,可是梦境中表现焦虑是在保护梦者,做梦是将白天受到的压力释放的过程。诗人写的不是梦,这是自我拯救的过程,是自己自发启动了心理防御系统。本诗是不是在隐喻那个时代集体无意识下的个体遭遇呢,不妨这样想想。

      在诗歌写作上,这一代人几乎都会碰上这样的题材,比如徐江的诗《杂事诗·光荣牌酱油》:我抱着巨大的酱油瓶子/在或晴或阴的路上往返/我常担心自己会抱不住/而那巨大的瓶子一旦坠地/一个孩子将迎来光荣带给他的黑暗……(节选)

      孩子的内心恐惧如此之大!一瓶酱油随时就会成为孩子的黑暗,在今天看来多么不可思议。现在的儿童无法体会到那个年代一个乖孩子为生活付出努力的同时,还要承受战战兢兢的类似于强迫症的恐惧。一个城市的孩子况且害怕不慎打碎酱油瓶,那么生活在小县城和广大的乡村的儿童呢?他们幼小的心灵何以要承受不能承受之重呢?我们通过诗人的回溯,重新地回到历史的隧道,反刍已过的“黑暗”,见证文明的进程和社会的改良。一个政治化导致的积贫积弱的社会环境,受虐的不仅仅是一个个社会人,也有混沌未开的儿童。

      儿童是祖国的未来,是花园里的花朵,可是我们60年代的孩子除了缺少安全感外,还缺少关爱,却被强行灌输整齐划一的集体意识。唐欣的广场焦虑,在侯马的《他手记》068中变成另一种值得玩味的记忆:“要放松,挺起胸,不摇摆,一、二、三、四。”几百个嘹亮的小嗓子,尖利地划破城关小学的上空:不表达坚强的决心,不表达愤怒的情怀,只有被灌输的意志,夹着渴望被关心、被爱的呼喊。他孤独的童年也有声音的记忆。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征,在中国生于60年代等于和文革同步生长,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每个家庭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尤其是我们父母亲,他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整天忙于过集体生活,不是开会,就是劳动,得不到照顾的我们变得从小就会多愁善感或者胡作非为。得不到照顾的孩子,一般都缺乏安全感,时常出现焦虑状况,这些不良精神创伤一直会潜伏于个体的生命中,如果得不到正常的疏导,在日后的生活中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忧郁、忧伤、嫉妒和愤怒。

      谁来关心孩子,在那个时代不是主流话语,主流话语是抓革命促生产,反帝反修,是阶级斗争,大人们全被集体化,孩子被淡化被弱视,但这些并不能减少儿童对父母的依赖和担心,相反他们更加害怕失去父母,以至于产生过多的忧伤和妄想。

      下面看唐欣2007年创作的《童年》

 

      童年冬天的夜晚多么寂寞
  父母亲照例在遥远的单位开会
  等待中他开始想像他们的归程
  那恐怕是他最早的文学经历
  
  从小他就不是个乐观的人
  在白天他的担心何其荒谬
  石子铺就的马路平坦宽阔
  谁的自行车也不会偏离路线
  
  但夜晚他还是忍不住要想 下雪了
  路肯定很滑 会不会 万一 万一
  他们就从河堤掉进冰冷的河中
  他顿时陷入无边的绝望和恐惧
  
  奇怪的是他居然还能迷糊过去
  终于朦胧中他感到父母亲回来了
  轻轻地 并不知道他们这是凯旋
  他假装睡熟 默默咽下眼里的泪水

    
本诗有四个小节构成,每节四行,形式比较均衡,整齐,这种看上去四平八稳的诗歌建筑,表面上如中国古典格律形式,实则是用最平稳的表面掩饰最紧张的内心,这是隐忍的绝佳方式,把童年的寂寞、悲观、绝望、恐惧都一一吞咽下去。父母白天不在家,晚上也不能陪伴孩子,是他们真心不爱孩子吗?是因为单位开会,为什么要选择晚上开会?这种反人类的做法也只有在极权的世界中才属于正常现象。这绝非是一家一户的灾难,孩子们分离焦虑也基本相同,徐江的《好妈妈,老妈妈》也同样表现了童年时期的分离焦虑:

这般的时辰黄昏已经到来

 这般的时辰道路已经堵塞

 紧贴窗玻璃冰凉的面颊

 我知道母亲正涉过人流向家走来

         

 呵老妈妈天已经转暗

 呵老妈妈我们为何不见你的归来

 祖父母在屋内恹恹欲睡

 父亲与弟妹谛听门扉

 炉火把红光慷慨赠送

 呵老妈妈我们为何还不见你的归来

 

 一辆辆街车飞驰 

 紧贴窗玻璃

 我们的鼻子微微振动

 雨开始下

 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好妈妈

 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呵老妈妈天已经全暗

 呵老妈妈我们怎不见你的归来

 长辈们静候屋内他们想些什么

 安详如我们数过多遍的饭桌杯盘

 弟、妹的歌声流淌到远方

 老妈妈莫不是灾祸降临你已不在

 

 人头涌动斜雨飘飘

 好妈妈你发觉自己被车辆碰倒

 你紧闭双目承受宁寂

 儿女自远方奔来然后肃立嚎啕

 呵我们年轻的好妈妈老妈妈

 莫非你真要将我们伸出小手甩开

 

 紧接着门扉敞开脚步凌乱

 我们的老妈妈站在面前

 她说顺路去了某某家

 她说谁谁问候父亲请他择日盘桓

 她侧身对发呆的孩子笑笑

 弯腰替他们擦干双眼

 

 呵我们的好妈妈你回来了我们多高兴

 请原谅我们孩童瞬间的谬想

 在与魔鬼相搏时我们胜了

 我们保护了自己的母亲尽管她不知道

 那一刻我们在想我们的好妈妈不能死

 她不能死要是她死了我们可怎么办

 

      徐江这首选入了1999年出版的诗集《我斜视》,唐欣的《童年》入选《新世纪诗典》,他们以近乎一致的灵感抒写了那个时代孩子的无奈和焦虑,在黄昏,在夜晚,在没有催眠曲没有晚安的慰藉的漫长等待中,独自饮泣,这种情景和心情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为什么孩子终究还是需要父母?德国医学博士、出版家、作家提尔·巴斯蒂安说:父母是营养基(来源于衣食父母这种说法)和训练伙伴。婴幼儿和未成年的小孩子都没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他们需要水、食物和其他的矿物质元素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他们还需要衣物以及必要的身体护理和保养。与活下来一样重要的还有肢体接触和信息的输送——他们需要父母给他们安全感,需要被父母疼爱,需要得到来自父母的肯定和重视……当孩子们想尝试什么新的事物的时候,他们拿自己的父母来做试验,从他们身上得到实践经验。

      所以父母的安危对孩子来说是天大的事。

      侯马在《他手记》039里写到“母亲的一生怎样展开。有十几年,他每晚出门,为街坊四邻、乡民村女看病,打针或针灸。这无私主人的品质言传身教给儿子,无人窥知她作为富农儿媳、军阀女儿笼络群众、救己救家的用意。”这里提供了一个信息,就是那个特殊年代家庭出身问题,为了在政治上不被歧视,付出的劳动相当可观,于是不得不每晚出去,孩子也得不到照顾。这是双重意义上的安全感缺失。侯马还有一首《哭爸爸》,“他紧紧跟着爸爸奔跑。”担心爸爸死去忍不住哭泣,被妈妈厉声喝斥,之后“他痛恨而且惧怕自己的哭声,立即止住了抽泣。这时候,暮色四合,一年年过去。他知道他已经哭过父亲了。”我们被这种过早地隐忍深深打动,这就是60后一代,一个含泪吞泪的时代就这样被印刻在记忆的深处。唐欣说,“《童年》是诗人灵感和想象、乃至情结和感受方式的起源,在回忆中发掘和创造,宝藏多啊。我已写过好几首了,好像还能写下去……”

      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有相同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话用在上世纪60年代更具有名言的普适性。那时不幸的家庭中最受痛苦的就是那看上去不谙世事的孩子,如今这些孩子已到了人生的中年,汇聚成为中国的中流砥柱,他们继续着童年时期养成的坚韧的个性,怀揣各自的理想,踏实地做着事,大气地做着人。这一代的诗人伊沙、徐江、侯马、唐欣、秦巴子、李岩等正成为当代中国诗歌界最具影响力和先锋精神的伟大人物。

 

      年初,也就是今年214日,在北京某酒吧举行的长达11个小时的新世纪诗典诗会上,我有幸获赠诗集《晚点的列车》,这是我第一次得到唐欣亲自赠书。在写本篇拙文时,我查遍这本诗集也未看见题目叫“晚点的列车”的诗,难道仅仅是为这本诗集取的名吗?9月决定要开唐欣作品研讨会,康蚂发来“唐欣历年诗抄”电子文本,我才看见有一首诗确实叫“晚点的火车”,这首诗写于今年7月,写得一如既往的放松,老到,仿佛在叙述早年的一次等车情景,等车在梦中容易出现,在心理学上是具有重要意义的,象征机会和时机,没有等待或者错过,表示失去时机和机会,本诗并不是写梦,但不妨借来解读唐欣的创作,它告诉我们:

      而晚点的列车终于抵达

      好嘛 他耽误了半天

      但总算也到家了

 

      童年已过,那个弱小的“我”“你”“他”,内化成诗歌的处子,在我们发出最真诚的声音时,彼此共鸣,享受着过往的时光一路穿梭带来的幸福。

 

责任编辑:yszdyee 源地址:http://www.poemlife.com/blog-50506-11555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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