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贾雷尔 （1914-1965，美国）诗五首
来源：源流网独家专用稿件 翻译：李晖
兰德·贾雷尔（1914-1965），美国第十一任桂冠诗人，文学评论家，儿童作家，散文家，小说家，1914年6月出生于美国田纳西州纳什维尔，获得范德堡大学学士及硕士学位，1937-1939年在凯尼恩学院任教期间，结识了约翰·克洛·兰塞姆和罗伯特·洛威尔，之后在德克萨斯大学任教。 他的第一本诗集，《为陌生人流血》，出版于1942年，同年，他参加美国陆军航空队。不久后他成为一名空军控制塔操作手，这些经历为他的诗歌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贾雷尔于1945年开始享有诗名，当时他仍在军队服役，并出版了他的第二本诗集《小朋友，小朋友》，他在其中残痛而戏剧性地证示了年轻士兵们的强烈恐惧和道德挣扎，随后几本里，均以他高超的技巧、对他人生命的移情、以及对疼痛的敏感力为特点。战争结束后，贾雷尔接受了一份在北卡罗莱纳州格林斯博罗女子大学教书的职位，并一直留在那里，直到他死去。更甚于他诗名的，贾雷尔也是一位公认的出类拔萃的散文随笔作家，被认为是那个时代最犀利敏锐的（和最可怕的）诗歌评论家。1965年，兰德·贾雷尔被一辆汽车被撞死，时年51岁，他的死或有可能是一场自杀。
□炮 手
他们是不是把我送去，远离我的猫和我妻子，
到一个戳弄我并数我牙齿的医生那儿，
到一处平地上排成一排，到一个帐蓬里的炉子旁边？
我在成群的苍蝇堆里打盹了吗？
战士们像大批的兔子滚进了追踪者的掌心。
血液凝结在我的夹板上像一块疮疤……
我打鼾了吗，在寂静而阴暗的炮塔里，
直到棕榈载着我的死亡升出海面？
而我的世界在此终止，在一座坟墓的沙土中，
我所有的战争都算结束？死是多么容易啊！
我妻子有一笔跟这些耗子一样多的抚恤金吗？
奖章送到家挂在我的猫脖子上了吗？
□机炮手之死
妈妈睡觉的时候，我也沉沉入睡，接着
我蜷缩进他的腹部，直到我湿润的绒毛结冰。
离地面六英里，自他生命的梦想松手。
我认出黑色的高射炮和噩梦般的战斗机。
我死后，他们用一根水管将我从炮塔里冲出来。
□橄榄园——莱纳·玛丽亚·里尔克
他走向灰色的树叶下面
面色灰白，在林地上茫然失落
将他的前额——带着尘土——
深埋进他双手躁热的尘污里。
一切就此结束。这就是终点。
——现在我必须走了，因为我即将目盲。
为什么我必须说这是你的
意旨，既然我不再感到你的存在。
我不再能感知你。不在我里面，没有。
也不在别人那儿。不在这石头里，
我再也找不到你。我如此孤独。
我如此孤独，带着全人类的悲伤——
以至于对你，我彻底看轻，
你谁也不是，噢莫名的羞耻……
以后，人们说：一个天使来了。
为什么是天使？啊，黑夜到来
匆匆阅过树林，漫不经心。
信徒们的梦想有些动摇。
为什么是天使？啊，黑夜来了。
这黑夜并非不同寻常的夜晚：
千百个黑夜过去。
猫狗酣睡；石头安眠，
啊，一个悲伤的，噢任何一个黑夜
等待再一次成为早晨。
只为到时乞求：天使们不要来，
黑夜永远不要漫延到他们周围。
迷失的人们，一切听天由命；
他们被他们的父亲摈弃；
亲生母亲们对他们恩断意绝。
□生病的孩子
我还没起床的时候邮递员来了。
“邮递员，今天你给我带来了什么？”
我对他说。（但其实我在床上。）
然后他说——我指望他说什么？
“这封信里说你是总统
——这个词的；是一个共和国。”
“跟他们说我不能马上答复。”
“那是你的职责。”“不，我宁愿生病。”
接着他跟我说有几封信，里面
有我能想到并想要他们说的一切。
我说：“好吧，非常感谢。再见。”
他有点不好意思，之后就转身走了。
要是我能想到，就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我想要一艘来自附近某个星球的飞船
停落在院子里，然后有人从里面出来，
我自说自话：“那么这就是你的所在，
来吧！”只可惜他们不会来，
我想到他们……然而一定在某个地方
存在某些不同于“一切”的东西
以至于我永远想不起——想不起我自己！
□井 水
一个女孩，把“平淡的生活”
（增加一个又一个差事，说着，
“你该做……了”，制造一个
又一个花样）称作世界最低处
老井里抽出的井水，
抽水的水泵已经锈蚀
难以转动且笨重可笑，一个轮子
一个有些毛病的轮子缓慢地转动，耗过
明媚而刻不容缓的时间，然而有时候
那轮子会全力转起来，生锈的水泵
将清水喷到你汗水淋漓的脸上，
冰凉、冰凉的！你掬起双手
自生活的平凡里大口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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